兰茂妇人产后见灯红、灯白诊治法探析

　　鲁智慧，朱紫尧，李福，张晓琳*，王寅*

　　本论文来源于云南省中医药学会文献古籍专业委员会（云南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云南昆明，650500）

　（本论文荣获“第七届兰茂论坛”优秀论文三等奖）

　　我国两孩政策开放后，高龄产妇呈现逐年增多的趋势。年长体虚的产妇若调养不当，将导致其罹患身心疾病的风险加大。因此，关注并解决产妇问题已成燃眉之急。笔者在研读云南著名医家兰茂著作《医门揽要》时发现其特色诊疗方法—妇人产后见灯红、灯白诊治法，该诊治法对于后世辨证妇人产后诸病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医门揽要》中记载：“妇人产后见灯红，是为血热恶露不尽。”“见灯白是血虚，用补血汤、十全汤治之，不宜见童便。”[1]即通过妇人所见光的颜色来推断病人的病证。若患者所见火光为红色，则诊断为血热瘀阻之证，治宜四物汤加减；若患者所见白色，则诊断为气血俱虚之证，轻证者宜补血汤，重证者宜十全汤。

　　1灯诊原理解析

　　兰茂生活的明朝时期，限于时代背景，传统四诊难以为产后妇人诊病。故兰茂另辟蹊径，开创见灯红、灯白诊治法。当时的照明工具主要为油灯或者蜡烛，其光多为黄色，若产妇看灯犹如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所见黄灯为灯红之物），则可推知妇人目赤有热，赤色乃红色，主热证；如视灯犹如白雪覆盖或呈浅白的色调（所见黄灯为灯白之物），则说明病人由于气血亏虚（白色主虚证、寒证、失血、夺气），无法上达头面部濡养睛目，所以视物朦胧，似白纱覆盖。产后妇人由于产时气血大伤且整日卧床，情志不畅等因素难免气机郁滞，血行不畅，因此清窍常失于濡养而受损，其中又数目之所损最为严重，此乃妇人以肝为先天，肝藏血开窍于目，故可以通过目睛所及来判断妇人气血虚实之况。

　　1.1目与人体的联系

　　目为视觉器官，属五官之一，它通过经络与脏腑和其他组织器官之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共同构成人的有机整体，它们在生理上相互依存、相互协调，病理上相互传变、相互影响。《太平圣惠方·眼论》言：“明孔遍五脏，脏气若乱，目患即生，诸脏既安，何辙有损。” [2]说明脏腑、经络的功能失调可以反映于眼部，甚至引起眼病，反之，眼部疾病也可通过经络影响相应的脏腑，以致引起全身性的反应。因此以目察疾可谓司外揣内、见微知著，将中医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1.1.1中医理论依据

　　目与脏腑、经络等皆有密切联系。《灵枢·大惑论》中说：“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 [3]《灵枢·邪气脏腑病形》中亦载：“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注于面而走空窍，其精阳气上走于目而为精。” [3]而在诸多脏腑中，与目关联性最强的莫过于肝、肾。

　　肝气的疏泄和肝血的濡养保证了目的视觉机能。《灵枢·脉度》说：“肝气通于目，肝和则目能辨五色矣。” [3]《素问·五脏生成》说：“肝受血而能视。” [3]若肝气疏通、全身气机畅达，血液正常运行疏布，气行血行，则脏腑、经络、形体、官窍等机能活动都能有序进行，在目则表现为视物清晰而有神；若肝失疏泄，气机失调的同时血液疏布也会异常，五脏形体官窍也将异状百出，在目则表现为视物昏花而无神。

　　肝藏血，肾藏精，肾为肝之母，血从精化，所以肝开窍于目实则和肾息息相关。《外台秘要》云：“黑白分明，肝管无滞，外托三光，内因神识，故有所见。”[4]说明眼睛能明晰辨物，不但和生理结构及外界光线有关，“神识”也起着重要作用。“神识”就是脑中精髓，它由先天肾精所化，《灵枢·大惑论》云：“目者……神气所生也。” [3]说明目系受“神识”所支配，因此目之所及若出现问题还应责之于肾。

　　1.1.2现代科学依据

　　“五轮学说”中，黑睛属肝，瞳仁属肾，用现代医学解释其为角膜（因能透见后方虹膜之黑褐色）和瞳孔（广义的瞳仁不仅指瞳孔，还包括视网膜、视神经以及晶状体等），角膜为眼睛提供大部分的屈光力，视网膜负责感光成像，二者在物体成像中起着关键作用，孕期角膜会不同程度的变厚，视网膜和大量血管神经递质相连，血热和血虚时血液上达头面部的情况各不相同，因此屈光发生改变，视力也会随之改变。上个世纪七十年代，Nakanishi、Hoig等人发现眼睛能够辨认颜色的原因是由于视网膜中视黄醛（即维生素A醛）分子中吸收光线的部分与电荷之间距离远近不同而引起的。[5]Vaquist等则研究发现了视黄醇结合蛋白低于正常一半时, 患者就会出现暗适应能力降低。[6]而视黄醛是由肝脏中的视黄醇蛋白转运生成的，这说明眼睛辨认颜色和肝脏血液生成息息相关。因此兰茂通过妇人见灯红、灯白来诊断其血热与血虚其实可以用现代科学加以佐证。

　　2辨证机理

　　2.1血热瘀阻证

　　恶露不尽成因分虚实：其虚者，有气虚、血虚；其实者，有气滞、血瘀、血热。《胎产心法》中对恶露不止的病因病机作了全面的论述：“产后恶露不止……由于产时伤其精血，虚损不足，不能收摄，或恶血不尽，则好血难安，相并而下，日久不止。”“或过慎太媛，或因年力方壮，而饮食药饵大补过度，致火动病热，下血日久不止，此产后间有之实证。”[7]妇人产时伤精亡血，气随血脱而致气虚，又气虚不能固摄新血，故下血不止；同时，气虚无力推动血液运行，因此极易导致血行不畅，化为瘀血；瘀血堵塞脉管，气机不得通畅，又有妇人整日卧床，郁郁寡欢，日久便产生气滞；气机不得调达则会引发肝郁，郁而生火化热，或有产后调护过度，“气有余便是火”，亦会生成血热。虚实相伴相生，最终形成血热瘀阻之证。其症见目赤肿痛，白睛泛红，甚则情志抑郁、急躁易怒、舌质紫暗、脉弦涩等。

　　2.2气血俱虚证

　　妇人经、孕、产、乳的生理活动均以血为本、以血为用，极易耗损精血，且分娩时创伤、出血等因素，使产后病人大多血虚。《丹溪心法·产后九十二》言：“产后无得令虚，当大补气血为先……一切病多是血虚。”[8]指出妇人产后素体亏虚多以血虚为主，然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与血在生理上相互协调，病理上相互影响，失血让气随血耗，血虚，化气乏源，气也随之不足。因此，产后妇人大多气血俱亏，症见神疲乏力、少气懒言、头晕目眩、目眦淡白无华等气血两虚之征象。

　　3治法及组方

　　3.1灯红治法浅析

　　《医门揽要》中记载：“妇人产后见灯红，是为血热恶露不尽。地黄（主）、秦归、川芎、杭芍、黑姜、红花、山楂、点童便水酒服。”[1]该方组成实为四物汤加黑姜、红花、山楂。四物汤为补血之剂，方中地黄与阴柔的白芍和辛甘的当归、川芎相配伍，可谓动静相宜，虽重在滋补营血，但补中寓行，补而不滞、行血而不伤血；黑姜乃干姜炮制之品，炒黑则入血分，可止血消瘀；红花可活血散瘀；妇人因卧床，脾失健运，胃口尚乏因此加入山楂健脾开胃；童便为10岁以下童子尿，其味咸、性寒，能益阴化瘀，引败血下行；酒活血行气，气动血行，推动药物运行。妇人产后体虚，方以补血为基，加入活血去瘀助消化之品，既能凉血散热、恶露尽除，又能补血益气，止血消瘀，可谓统筹兼顾、方面俱到。其实本方与产后常用方生化汤配伍几乎如出一辙，生化汤组成为当归、川芎、桃仁、炮姜、黄酒、童便、甘草，而兰茂所用药物配伍除多了滋补营血的地黄外，只增了消食散瘀的山楂，红花与桃仁都有活血祛瘀的功效，因此其组方思路基本一致，都能用于产后瘀血阻滞，兰茂加地黄为何？此乃地黄为入肾补精益髓之佳品，且能养血滋阴，肾为肝之体，肝为肾之用，补肾将使肝血化生有源，可见兰茂用方之巧妙。

　　3.2灯白治法浅析

　　《医门揽要》中记载：“见灯白之人为血虚，治当补血，方用补血汤、十全汤治之，不宜见童便。”[1]见灯白之人其气血亏虚，治当益气补血。补血汤和十全汤均为补益剂，补血汤虽只是简单两味药物黄芪、当归（酒洗），但黄芪是补气之王，当归是血家圣药，虽极简但也极效，当归用酒炮制意在取酒活血行气之效，气动则血行。十全汤为八珍汤（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当归、地黄、芍药、川芎）加黄芪肉桂，八珍汤为气血双补之剂，黄芪增加其补气之功，肉桂温肾助阳，在补气血的同时兼顾肾阳气化，可谓统筹兼顾，通补兼施。补血汤、十全汤都运用了气行则病愈的思想，郑钦安曾说过：“人身一团血肉之躯，阴也，全赖一团真气运其中而立命”，而其中“真气”的运行不但取决于先天肾中精气的强盛，借助药物也可推动气血的运行，补血汤和十全汤益气补气，顾护人身“真气”，实乃立命之本。最后兰茂强调不宜见童便，此时妇人气血俱虚，而童便为阴寒之物，喜见之物应为火热之品，阴盛之物只恐加重病情，因此，需有意而避之。

　　4讨论

　　产后妇人见灯红灯白衍变至今日实则可以采用望诊的方式来得知病人的病情，因此我们只需在准确辨证的基础上辨清病情，便可参考方中药物进行加减治疗即可效如桴鼓，另外兰茂在产后病的论治中加入补肾之品，启示后人妇人产后病的论治补肾乃补血之源，治本之策，最后中医治病讲究“有是病，用是药”，产后纯虚的病人极其少见，更多是以气血亏虚为基而夹杂其他病症，因此选方用药时并不提倡一味温补，如若遇需攻伐之时，可采取攻补兼施的方法，临床当谨守病机，随证加减，才乃万全之策。

　　参考文献

　　[1](明)兰茂著;(清)管暄校.楚更五重订.[M].重订医门揽要.北京:中国古籍出版社,2007:102.

　　[2]王怀隐编.太平圣惠方[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58.898.

　　[3]杨永杰，龚树全主编.黄帝内经[M].北京:线装书局.2009.383.236.277.23.383

　　[4]唐由之,肖国士.中医眼科全书.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0: 56.

　　[5]溥.眼睛辨认颜色的化学原因[J].化学通报,1980(08):64.

　　[6]VaquistA,WahedMA,FuchsCJ,et al. Plasma vitamin A transport and visual dark adaptation in disease of the instestine and liver.Scand J Clin Lab Invest,1978,38(4):301-308.

　　[7] (清)阎似玺撰;田代华,郭君双点校; (清)沈封辑;李广文等点校.胎产心法女科辑要[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8.379.

　　[8] 朱震亨原著.丹溪心法[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7.322.

　　作者：鲁智慧（1995-），云南中医药大学，女，汉族，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医名家学术思想研究。E-mail：1954211359@qq.com.

　　通讯作者：张晓琳（1964-），云南中医药大学，女，安徽宿州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伤寒论》方药治则治法及配伍运用规律的研究。E-mail:zhangxiaolin0428@126.com。

　　王寅（1962-），云南中医药大学，男，汉族，硕士，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中医临床基础、民族医药。E-mail：304754252@qq.com。